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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勃:为什么诸子百家在今天仍然很重要?

你好,欢迎来到《得到精选》,我是李南南。

今天的内容来自《刘勃的国学课》第二季。估计很多人一听到“国学”这两个字,就本能地觉得,这离我们很远,它是书斋里的学问。但是,刘勃老师却说,国学这门学问,往往最初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。就拿很多人熟悉的诸子百家来说,诸子百家之所以被提到这么重要的位置,主要是因为当时的人们面对一个挑战,这就是西学入侵,这个动作能够帮助中国人找到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。

为什么这么说呢?来,咱

们一起听听刘勃老师的讲解。

$_IGET_USER_NAME_$,你好

欢迎来到《刘勃的国学课》。

前面讲了经部和史部,今天讲讲国学知识的第三个书架:子部。

和经部、史部不一样,

诸子的地位,古代是一路看跌,到今天则大逆转,实际影响超过了经部。

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?今天就讨论这个问题。

庞杂的子部

首先来说,子部的“子”,光这个身份,就贬值了好几轮。

本来,公侯伯子男,比较边缘的国家国君,被称为子。比如《左传》里提到楚国国君,就叫楚子。

春秋中后期,子就不见得是国君了,卿大夫,各国的大贵族,也叫子。《论语》里面,“季文子三思而后行”“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”,这些子就都是大贵族。

孔仲尼孔老夫子,他也是做过大夫的,所以也尊他为子,就是我们大家熟悉的孔子。

到了战国,有点身份的男性,都可以被尊称为子了。所以,先秦的这些思想家们,墨翟孟轲庄周荀况,就叫墨子孟子庄子荀子。墨子的学生,甚至于觉得叫墨子,不足以体现对老师的尊敬,又加了一个子——不是墨子子,叫子墨子。

战国时代,有自己思想主张的人很多,统称为诸子百家。这是说人多。

这些人怎么分流派呢?其实,除了儒家和墨家之外,大多数人是说不上哪一派的。咱们要是穿越回春秋战国,看见老子了,打招呼说:“您是道家学派的创始人。”看见韩非子了,说:“您是法家学派的集大成者。”他们很可能是一脸懵的表情,你说啥呢。

我们现在比较熟悉的诸子流派的划分办法,奠基人应该是司马迁的爸爸,司马谈。司马谈写过一篇《论六家要旨》:把诸子流派,分成了阴阳、儒、墨、名、法和道德六家。

昨天就讲了,西汉末年,有一次图书大整理,把书分成了六大类:

第一类六艺,说的是儒家经典。

第二类就是诸子,诸子又分成了十大门派,就是在司马谈六类的基础上,又加了四类。

第三类诗赋,就是文学作品。

第四类兵书,讲怎么打仗。

第五类数术,第六类方技,都是讲算命的。观察天地,预测命运,是数术,今天还有人喜欢聊星座,按照汉代标准,这也属于数术;观察人体,预测命运,是方技,看手相,相面,都是方技,当然你生病了给你开一副药,也是方技,直到今天,医生开的还叫药方。

后来六分法变成四分法的时候,子部扩容了。兵书、数术、方技都被认为不够格单独算一大类了。兵书里面,最著名的是《孙子兵法》,孙子也是子啊,所以兵书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子书。精通数术、方技的人,也会被尊称为子。那就大家都一起吧。所以到了经史子集四分法的时代,讲兵书、数术、方技的书,和儒道墨法们一起,都划归到子部了。

记不住这些分类没关系,可以看下图的表,给你整理好了:

重点就是记住一句话:

子部是特别庞杂的,各种专业著作,都可以归到子部。

诸子地位的下降

这个分法的变化,可以认为诸子的著作,地位在下降。

一早汉朝的时候,人们还是比较重视诸子的思想的。

而且,汉朝人比较清楚地认知到一个事实:儒家经典,是秦始皇焚书后剩下来的,残缺不全。诸子思想里,也保存着不少古代圣王治国的思想,所以诸子的思想虽然各有缺陷,但却是对儒家经典无可替代也不可或缺的补充。

后来就不再强调这一点了。诸子学说地位下降速度尤其快的,是宋朝。宋朝的理学,代表着一种儒家思想精粹化的倾向。所谓“精粹”,自然是眼里不揉沙子,所以除了老庄还能得到较为宽大的处理外,别家别派往往被严词贬斥。

换句话说,古代诸子的地位,取决于当时人们如何看待儒家经典和诸子的关系。有学者概括汉代到宋代的变化说:汉代的是“以子补经”,宋代是“尊经贬子”。

这一层,从《三字经》里就可以感受到。《三字经》是宋朝人编给小孩看的,给小孩看什么,是最能体现社会风气的。《三字经》里关于诸子的几句:

五子者,有荀扬,文中子,及老庄。

就讲了五个人。

三个是儒家的,孔子、孟子的地位太高,讲诸子不提他们。讲的三个谁呢:先秦的荀子,西汉末的学者扬雄,隋唐之际的文中子王通。

还有两个道家的:老子和庄子。

对今天的中学生来说,墨子、韩非子这些人,是热知识。可是《三字经》都没提,也就是宋代到明清的观念里,这些是冷知识,至少是凉知识,小孩子不需要掌握。

而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里说到子部的著作,有一段总序,非常有意思,引在下文:

夫学者研理于经,可以正天下之是非;徵事于史,可以明古今之成败,馀皆杂学也。然儒家本六艺之支流,虽其间依草附木,不能免门户之私。而数大儒明道立言,炳然具在,要可与经史旁参。其馀虽真伪相杂,醇疵互见,然凡能自名一家者,必有一节之足以自立,即其不合于圣人者,存之亦可为鉴戒。虽有丝麻,无弃菅蒯,狂夫之言,圣人择焉。在博收而慎取之尔。

大意是解释,经史子集,为什么子部只能排第三:因为要明白事理,读儒家经典;要给儒家经典里的道理找事例,读史。诸子只是“杂学”。

诸子地位的反弹,要到近代。近代以来,面对西方强势文明的挑战,中国文化必须要做出自己的回应。

诸子地位的上升

诸子尤其是先秦诸子,就被特别重视起来了。

当时在西方的强势挑战面前:

第一,中国必须承认自己有很大的问题,因为不承认这一点,就不能做出根本性的改变,就有“亡国灭种”的危险,就不能“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”。当时的人,焦虑是很深的。

第二,中国必须发掘出自身有巨大的优点,如果找不到足以自傲的优点,那就没法努力了,甚至要被迫承认自己是劣等种群,这肯定是不能接受的。

民族国家也许确实是想象的共同体,但进入近代,能否完成这种想象,对全世界各族群来说,却是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。

怎样的答案才能同时满足上述两点呢,说来倒也简单:现状使人悲愤,历史令人骄傲。

具体说,秦代以来,王朝的专制统治束缚了中国人的人身自由;扭曲了的儒家思想,限制了中国人的思想自由。所以要推翻君主专制,和它一手提拔起来的经学。

令人骄傲的历史在哪里呢?理所当然的,眼光只能投往先秦。

先秦诸子的春天,终于来了。

西周封邦建国的体制,和中世纪欧洲确实有些像(像的程度到哪一步,学界内部的争论汗牛充栋,并且看不出终结的迹象),封建制解体的春秋战国,冒出来的各种思想萌芽,和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某些观念有些至少表面上的相似。

要说西方的知识,八股文里就有,那显然是说不通的,但说我国上古本来是有的,诸子书里也有记载,却大可以说得口若悬河头头是道,下文引了一这段晚清维新派的著名人物郑观应的话:

今人自居学者,而目不睹诸子之书,耳不闻列朝之史,以为西法创自西人,或诧为不可阶,或斥为卑无足道。噫,异矣!

昔大挠定甲子,神农造耒耜,史皇创文字,轩辕制衣冠,蚩尤作五兵,汤作飞车,挥作弓,夷牟作矢,当其创造之始,亦何尝不惊人耳目,各树神奇?

况夫星气之占,始于臾区;勾股之学,始于隶首;地图之学,始于髀盖;九章之术,始于《周礼》;地员之说,创自《管子》。不仅此也,浑天之制,防于玑衡,则测量有自来矣。会输子削木人为御,墨翟刻木鸢而飞,武侯作木牛流马,祖冲之之千里船不因风水施机自运,杨么之楼船,双轮激水,行驶如飞,则轮船有自来矣。秋官象胥郑注译官,则翻译有自来矣。阳燧取明火于日,方诸取明水于月,则格物有自来矣。

一则化学,古所载烁金、腐水、离木,同重体合类异,二体不合不类。此化学之出于我也。

一则重学,古所谓均发,均悬轻,重而发绝,其不均也,均其绝也?莫绝。此重学之出于我也。

一则光学,古云:临鉴立影,二光夹一光。足被下光,故成影于上;首被上光,故成影于下。近中所鉴,大影亦大,远中所鉴,小影亦小。此光学之出于我也。

一则气学,《亢仓子》蜕地之谓水,蜕水之谓气。此气学之出于我也。

一则电学,《关尹子》石击石生光,雷电缘气以生,亦可为之。淮南子阴阳相薄为雷,激扬为电,磁石引针,琥珀拾芥。此电学之出于我也。

古神圣兴物,以备民用,曰形,曰象,曰数,曰器,曰物,皆实征。诸事非虚测其理也。童子就学,教以书数,穷理精艺,实基于此。(郑观应《盛世危言·西学》)

大意就是,化学、力学、光学、电磁学……都是中国早就有。一切西方的学问,无一不是“出于我也”。

应该说,这和我们现在有些人觉得《永乐大典》里啥都有还是不一样的。在那个年代,你不能说他是故步自封。他提倡这种论调,恰恰是为了学习西方。

对当时的中国人来说,学习西方的时候,承认其完全是外来的知识和技能,心理障碍会比较大;相信它本来就是中国的传统文化,只是自己不珍惜丢掉了,被洋人拿去发扬光大,现在自己学习西方是把老祖宗的玩意儿找回来,心里就舒坦多了。

“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”是相当普遍的认识,而“中学”内部,则是“经学为体,诸子为用”,于是很自然的,诸子就成西学和经学之间的桥梁。

等到中国的危机更深,对西方认知也更深之后,学习西方的心理障碍大体拆除,也意识到一切中国早就有的论调实在说不通。主流论调自然也就变了,变成了要在西方的认识体系下,给中国的传统文化找一个位置。

一个突出的例证就是,中国现代学术史上,两部研究诸子的经典著作:胡适的《中国哲学史大纲(上卷)》(挖坑不填没有下卷)和冯友兰的《中国哲学史(上卷)》(完坑了有下卷),书名都叫“哲学史”。

哲学这个词,本来是日本学者用来翻译philosophy 这个单词的。这个英文单词的源头在古希腊,指的是爱智慧,后来作为西方文化传统中一门特有的学问,专门研究形而上的东西。

“中国有没有哲学?”

“什么是中国哲学?”

这类问题,今天学界内部仍然争辩不休。那么,直接使用传统的概念,叫“子学史”不是更加清晰明了,避免歧义么?但是不,西方有哲学,中国也要有。当时,西洋哲学、东洋哲学这种提法,日本那边已经先就有了,可见这是东亚共通的焦虑。在这样的背景下,再去读先秦诸子,很多理解也就变了。

比如说,孟子主张性善,西方人是格外关心人性话题的。于是我们常能读到这类论述:“中国人相信人性本善,所以重道德;西方人相信人性本恶,所以重法律”。孟子讲“民贵君轻”,于是又很自然就引申出“古代中国有没有民主思想”的话题来。

老子、庄子不必说,所谓“道”,是在讨论世界的本质是什么,确实和西方哲学最有共同语言;“福兮祸兮”之类的论调,则被理解为辩证法。

墨子是最神奇的。他长期不被重视,六分法的时代还单独算一家,到四库全书时代,墨子又被归到杂家里面了。《墨子》这书被重新发掘出来之后,杂糅错乱的地方最多,也因此提供了无限的解释空间。墨子是主张平等的,墨子是主张博爱的,墨子是古代的科学家……所以历史学者陈寅恪先生说,现在很多人讲墨子,就好像一个赌钱的高手,色子扔下去,要几点有几点,你要想什么思想,《墨子》书里就有什么思想。

总结下来就是,

今天的中国人发现,诸子思想和强势的西方文化,有很大的对话空间,而儒家经典反而很难做到这一点。所以今天人们对子部的重视程度和熟悉程度,实际上是超过经部的。

好,今天讲了子部,明天说国学知识的最后一个书架:集部。明天见。

好,内容听完了。

《刘勃的国学课》第二季现在正在更新中,前段时间已经讲完了《诗经》和《左传》,下周一马上要开始讲第三部经典,就是《论语》,后面有《老子》《庄子》《韩非子》等等。

现在,在得到首页搜索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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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,以上就是今天的内容,

《得到精选》,下周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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